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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交互盤錯的舊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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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交互盤錯的舊夢

從原本的發色染到接近銀色的亞麻色需要漂染幾次。

對祁年來說。

是零次。

外賣小哥第八次來到素盈郊區的這座別墅, 還是忍不住感慨。

這還真是他這輩子見過的最大、也是最空曠的房子。

毫不誇張地說,一到晚上,這座別墅的燈一暗, 配上花園裏那大片大片的白色荼蘼花,說像鬼屋也不為過。

唉, 真是不知道住在這裏面的人是該幸福還是該悲哀了。

不過月薪三千的人也管不了這種事情。外賣小哥收斂起情緒, 敲了敲門口那個寂靜的大門。

過了一會兒,一只白皙的手打開了門。

少年清冷端正的眉眼, 無論是看到多少次, 他還是被驚艷到說話結巴。

“您...您點的外賣。”

祁年接過外賣小哥遞過來的外賣, 低聲說了句謝謝, 剛要關門。

外賣小哥的聲音再次響起:“您今天點的比以往多, 是...是有客人來...來這裏了嗎?”

他剛說完就怪自己多嘴。

哎呀, 問這些幹嘛。

就在這時,門後的少年開口。

“是的,”他說話的時候聲音低沈,讓人忍不住想要聽到更多,“今天新來了一位家庭醫生。”

“哦...哦, 是這樣啊。”

有錢人果然花樣多啊。生病不去醫院, 請家庭醫生到家裏來就行。

外賣小哥這樣嘀咕著, 還是沒忍住再看了一眼少年蓋在額前的白發。

長得這樣帥氣, 怎麽偏偏生了一頭白頭發。

即使完全不認識祁年,外賣小哥還是忍不住為他嘆息。

天使的敗筆啊。

祁年當然註意到了外賣小哥欲言又止的神情和頻頻看向自己頭發的眼神。

他習以為常地耐心等他打量完自己的頭發, 然後騎著小電驢消失在空曠的公路,關上門。

少年白發。

這四個字, 從他出生開始,就已經變成了撕不掉的標簽, 粘在了他的身上。

不過,祁年對此並不在意。

反正,一切很快就要結束了吧。

今天的確是那位家庭醫生治療顏宜的第一天,但大概也是最後一天。

顏宜搬到素盈來時,說是因為喜歡素盈想要長住,但祁年知道,她實際上是知道自己的身體快要不行了,打算找個機會讓那個男人接他回去。

自從那個男人離開,顏宜原本居住的英國小鎮變成了永遠也不想回憶的傷心地,好幾年帶著祁年奔波,讓她本就孱弱的身體積累了很多傷病。

而這些她刻意隱藏起來的傷病,在搬到素盈之後全都顯現了出來。

這是他請的第七個家庭醫生。當然,按照顏宜的意思,也該是最後一個。

他照常叫著那個醫生阿姨,甚至連她的姓氏和名字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可她卻在診斷完後停在了他的面前,遞給他兩張門票。

“你叫祁年,對吧。”她穿著白色醫師服,溫柔地對他笑著,“這裏有兩張天文館活動的票,和你媽媽一起去看看吧。”

祁年有些恍惚地擡頭看著她,條件反射地拒絕時,女人卻料到了他的動作,提前把票夾在了祁年在看的書頁裏。

“人總不能只望著自己眼前的東西,要看看更廣闊的東西才對。”

這天夜晚,他照常無所事事地坐在陽臺外翻書,時而望向滿花園的白色荼蘼。

荼蘼的花語,是一盛開就是末路。

這是顏宜從那個男人死後就種下的。

從英國到素盈,她早已沒了求生的意識。這件事祁年比誰都看得清楚。

那麽他呢?

祁年看著那隨風飄得如同葬禮的荼蘼,這樣問著自己。

等到這世界上最後一個與他有著血緣關系的人離開自己之後,他是不是也該離開這個世界了?

他看了一眼書上希臘神話的插圖。

人們常說西西弗斯是希臘悲劇神話的典型。

可周而覆始地推著巨石朝山上前進直至生命終止,何嘗不是一種圓滿。

只是手中的巨石太硬太冷,祁年自認無法像西西弗斯那樣堅持。

因此,真正的悲劇,該是別的什麽人放下手中的巨石,撞山自戕。

驀地,書頁松動,裏面夾著的兩張銅版紙隨晚風飄落至少年的指尖。

祁年望著那兩張印著月亮的門票,食指顫了顫。

一個想法突然在他腦中閃過。

如果促使西西弗斯不停推動的不是手上冰冷的巨石。

那麽,有沒有一種可能......

西西弗斯愛上的,是他擡頭即可望見的那輪月亮。

-

姚子青的事情花費了梁媛媛不少的精力。

但是工作不能停,姚子青剛剛被他的經紀人劈頭蓋臉的罵完,下一秒就被化妝師拉著補了妝,重新站過去和沈茶語對戲。

諶玉看著那個男孩上一秒還是紅著鼻子委屈兮兮的樣子,站在攝像機下就秒變成了劇裏面深情款款的男主角,不禁嘖嘖稱奇。

“別的不說,全鼎選藝人演技這塊還是可以的。”

“是嗎?”

耳邊傳來祁年的聲音。

諶玉不由得轉過頭去看他。

從他說完那句“我生來白發”之後,兩人就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沈默中。

諶玉之前是有聽過江家長子天生白發的傳聞,不過也以為那些是眾多虛假謠言中的一個,而這四個字從祁年嘴裏親口說出,卻讓她心臟像被刮了一下那麽疼。

她罕見不知所措地撇過頭,裝作忘記這件事的樣子,現在由他率先打破沈默,諶玉反倒覺得更加不對勁。

好像,他為她改變得有點太多了。

這讓諶玉有些不安。

祁年似乎沒有察覺到諶玉的心理活動,他專心致志地看著攝像機下姚子青和沈茶語兩人的對手戲。

雖說是廣告,但編劇還是大致編了一個劇情。

至於劇情內容嘛,是很老土的一見鐘情。

男主角和女主角在花店初遇,男主角看到女主角在挑茉莉花,對她一見鐘情,想要搭訕的時候女主角卻消失了。

最後的結尾是男主角在一處人聲鼎沸的地鐵站,聞到令人心動的茉莉香水後認出了女主角,兩人相視而笑,廣告圓滿結束。

而姚子青現在拍的,就是在花店對沈茶語一見鐘情的場景。

他本身骨架就好,一身黑色襯衫顯得更加高級。似是不經意的擡眸,挑花的白裙少女就映入了他的眼簾。

諶玉看著姚子青那深情的眼眸:“嗯...演得挺好的呀。”

“哦。”

被拖長的應答,帶著懶洋洋上揚的語調。

諶玉感到一股熱源向自己靠近,左肩膀被點了點。

轉過頭時,赫然掉入一雙幾乎要將人溺斃的瀲灩黑眸中。

她只感覺到自己的呼吸一窒,心臟伴隨著全身上下的神經通過一層細密的電流。

“所以你喜歡這樣的眼神?”

祁年學著姚子青的樣子深情而專註地看著諶玉,沒有放過諶玉一絲一毫的反應。

祁年很少會有這樣看人的時候,即使他生了一雙漂亮的眼睛,看人時也好像隔著一層薄薄的冰。

而現在,那層冰由他親手打碎,裏面柔和的漾波幾乎翻湧著引人沈溺至死。

諶玉的眼神想要躲閃,卻被祁年輕輕捏住下巴,被迫四目相對。

他緊盯著諶玉的狐貍眼,似乎在尋求著什麽答案。

“你認為這就是一見鐘情?”

他好像很在意這個問題的答案。

旁邊導演的指導聲和快門聲不斷,諶玉卻覺得他們之間從沒有過這麽安靜過。

想了一會兒,她決定照搬袁野的話。

“這世界不存在一見鐘情,如果有,那就是見色起意。”

這樣看來,姚子青演得雖然有點誇張,但也沒有錯。

說完這句話後,不知道是不是諶玉的錯覺,她感到祁年眼中的光有一瞬間的熄滅,隨後就又回到了平日裏寡淡的樣子。

就在諶玉以為他不會評價自己的看法時,祁年淡淡的聲音響起。

“有的,諶玉。”

“有真正的一見鐘情的。”

-

一整天的拍攝終於把廣告劇情拍完了。

相比於昨天兩人走得很近的姿態,今天的姚子青和沈茶語倒是避嫌得很,前後隔了一個多小時分開走。

諶玉對此搖了搖頭,也不多奇怪。

早該想到的。

“等會兒有事嗎?”梁媛媛處理完事情,走到諶玉面前,“沒事的話我請你吃飯。”

諶玉知道梁媛媛是為了感謝自己,對此她只是搖了搖頭。

“最近在減肥。”

“害,你都瘦成這樣了。”梁媛媛看了一眼諶玉旁邊的祁年,有點摸不準他們什麽關系,“或者,我請你們去蹦迪?”

蹦迪?

諶玉倒是不反感,只是祁年......

光想象到他去舞池的樣子,諶玉就覺得莫名的詼諧。

想了想也不能把祁年一個人留在片場。

就在諶玉打算拒絕的時候,她感到一只手輕輕搭在了自己的肩上。

也是在這時,她看到了梁媛媛驚奇八卦的眼神,點了火似的從她和祁年身上蔓延開來。

“好啊。”

身後的男人同意得爽快。

“那就麻煩你了。”

祁年同意去蹦迪。

這和白天鵝去泥池子洗澡一樣讓人瞠目。

夜色如墨,霓虹燈在潮濕的街道上交織出斑斕的光影,梁媛媛開著車熟練地左拐右繞到一處酒吧門口,下車後和侍應生交流了一陣,隨後朝諶玉和祁年揮了揮手。

“訂了個視野極佳的卡座,今晚有的玩了。”

除了諶玉和祁年之外,梁媛媛還邀請了今天一起參與攝像錄制的工作人員。

推開門扉,一陣低沈而富有磁性的爵士樂瞬間包裹了全身,音符跳躍在空氣中,昏黃的燈光透過磨砂玻璃燈罩灑下,給每一寸空間都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色,卻又在角落裏投下斑駁的陰影,增添了幾分神秘感。

“哇,媛媛,這是你新收的藝人?”卡座裏的一個男人驚奇的眼神在兩人之中逡巡,“全鼎的資源越來越好了。”

“咳咳,不是的。”梁媛媛有些尷尬地打斷了他的話,“他們都是我們老板的合作方。”

那男人“哇靠”了一聲,有些赤.裸的眼神立馬收了回去,就連坐姿都端正了一些。

“哈哈,有眼不識泰山了。”

氣氛因為有合作方的存在而變得有些玩不開,梁媛媛點了好幾瓶白蘭地。

“大家放松點,今天那事也算公關解決了。”

“真不知道誰他.媽放出來的視頻。”談到這個男人就破口大罵,“老子那麽忙還要給我來添堵,花了多少錢才讓那群記者滾蛋。”

“好了,今天主要是來玩的,不要說工作上的事情。”另外一個女人提議,“現在蹦迪的人還少,我們先來玩真心話大冒險?”

男人直言:“你這也太土了。”

女人只是笑:“今天有帥哥,想要了解一下嘛。”

所有人的目光順著女人的話轉移到了祁年的身上。

祁年撐著下巴,亞麻色的發絲在斑斕的燈光下添上些許瑰麗,他的黑眸掃過女人,只是一眼,那女人就跟骨頭酥了一樣,脊椎骨發麻。

“不土。”

聒噪的酒吧環境裏,他的聲音還是清澈如一捧池水,也是在這時,諶玉感到有一股視線若有似無地看向自己。

“我正好也有想問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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